■散文/○陈楠

    小的时候见的最多的是父亲的背影，挎着背包，拖着箱子；听的最多的是他那句对我的承诺：“等爸爸回来，带礼物给你。”我总会高兴得手舞足蹈，不断询问：“爸爸，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他也总是一边搪塞我，一边推开家门“很快了，很快了……”但这一别，或许是几个月，又或许是几年。  

    印象中的父亲，很少在家。他与母亲之间的联系仅靠每月的那几通电话。除了嘘寒问暖，更多的聊天内容是关于我的：丫头最近长高了吗？丫头上次的病痊愈了吗？丫头这次考了多少分……每每母亲将听筒递给我，我总三句离不开他应允我的礼物，父亲却耐心地向我讲述工地上的故事。他们是如何克服恶劣天气，抢工抢点的；是如何集思广益，突破一项又一项难题的；又是如何忙里偷闲，开辟菜园改善伙食的，言语中，疲惫却又兴奋。

    日思夜想，对礼物的期盼渐渐变成了对父亲的思念。礼物到了，父亲也就回家了。

    在青藏铁路的那些年里，父亲予我的陪伴少之又少，自然对我的宠爱就更甚些。平日里母亲禁止我做的事，他总偷偷地带我去；母亲不同意买的东西，他却悄悄从身后变到我面前；母亲大发雷霆时，他就打着哈哈强行将我带离现场。似乎用这样的溺爱，弥补缺少了他的那些光景。

    为数不多的几次休假时日里，父亲都会把放在饼干铁盒里的各类证书、奖状拿出来，慢慢擦拭整理这些他视若珍宝之物，一脸的满足感与成就感。他对我说，西藏的天气恶劣又变幻无常，刚进藏时，他因高原反应，连续输液好几天，人瘦了一整圈，也黝黑了许多。现在的我无法想象当时的艰难困苦，但也慢慢地开始理解父亲的许多“不得已”。一日，母亲给他打电话，却总也没人应答，简直急坏了。几个小时后父亲回电话，说在赶往施工现场的路上突遇龙卷风，狂风卷着石子大的冰雹，砸得车身哐哐作响，又伴着暴雨，真是举步维艰。但工地上还有急事等着处理，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开着车缓缓前行，这才安全到达。也不知道这样的危险时刻，父亲遇到过多少回了，他总是一笑了之，有种天不怕、地不怕的英雄风采。

    时隔今日，我和父亲一样成了筑路大家庭的一员。也逐渐意识到，从小到大父亲给我的礼物不是可爱的洋娃娃，不是甜甜的糖果，而是每通电话中，他向我传递的那股坚忍不拔、奋力向前的冲劲儿；不畏艰辛、迎难而上的闯劲儿；自立自强、正直刚毅的倔劲儿……这，是父亲最难得的经历，也是我一生中，最珍贵的礼物。